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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杜工部蜀中離席》
人生何處不離群？世路干戈惜暫分。
雪嶺未歸天外使，松州猶駐殿前軍。
座中醉客延醒客，江上晴云雜雨云。
美酒成都堪送老，當(dāng)壚仍是卓文君。
鑒賞
作者在這首詩的題目上標明“杜工部”，也就是公開地告訴大家這是一首學(xué)習(xí)模仿杜詩之作。說“蜀中離席”，就是說明他在離別四川成都的宴席上所作。
唐宣宗大中年間，李商隱遠赴四川節(jié)度使幕府任職，希望人生最后一次努力成功。不料后來節(jié)度使柳仲郢被調(diào)回京城任職，李商隱沒有了依靠，只得離開，朋友們?yōu)樗T行。
詩歌以疑問句開頭，“人生何處不離群”，就是說人生在世，是免不了有各種分開離別的，各位朋友不必傷感。何況現(xiàn)在時局動蕩，所以大家只有相互珍惜。
這里雖然是對朋友送行的安慰，也道出了人生的真諦，人們也就是在分分合合中度過了一生。杜甫曾經(jīng)在《贈衛(wèi)八處士》中說，“人生不相見，動如參與商”，也不就是這種意思嗎？
杜甫慣于在詩歌中運用疑問句。他的《哀江頭》一首詩就有三個這樣的句子，“細柳新蒲為誰綠”、“明眸皓齒今何在”、“江水江花豈終極”，都是以疑問句來陳述事實。
李商隱這里的疑問句運用得更妙，所以清人何焯在《唐律偶評》里說，“起句用反喝，便頓挫曲折，杜詩筆勢也”。
而第二聯(lián)“雪嶺未歸天外使”兩句寫時事，更得杜甫詩歌的精髓。這里在離別中突然宕開一筆，寫遠處邊關(guān)戰(zhàn)事和烽火硝煙，突顯動蕩不安的局勢。
這使我們想起杜甫，他在《秋興八首》其四中很自然地插入戰(zhàn)事的描寫，“直北關(guān)山金鼓振，征西車馬羽書馳”，以感嘆時局的多變。
宋朝大詩人王安石對李商隱這種寫法特別欣賞，他指出“雪嶺未歸天外使，松州猶駐殿前軍”、“永憶江湖歸白發(fā)，欲回天地入扁舟”等句子，“雖老杜無以過也”。
當(dāng)然這是夸張的說法，但是也正好說明了李商隱學(xué)習(xí)杜甫，既有深沉感慨，也寫的境界開闊，深得俯仰開合之妙。
頸聯(lián)又收回到宴席上來，醉酒的人只管給醒客敬酒，江邊上空云雨夾雜，也不知道天氣會怎么變化。這里既寫出了時局的動蕩不安，也反映了眾人的漠不關(guān)心，表現(xiàn)了作者的擔(dān)憂。
在寫法上，這句重點在對仗，既是上下句互相對仗，各句中又各自為對，最是老杜寫法。杜甫就有很多這樣的對仗句子，如“即從巴峽穿巫峽，便下襄陽向洛陽”，“桃花細逐楊花落，黃鳥時兼白鳥飛”等。
詩的尾聯(lián)進一步扣題，回到“蜀中離席”。說成都的美好足可以頤養(yǎng)天年，何況還有卓文君這樣的美女當(dāng)壚賣酒，如果安居下來，每天煮酒論詩那日子多么愜意。
可是言外之意，他李商隱不能，他馬上就要離開成都了。這里詩人巧妙地表達了自己功業(yè)未成、半生漂泊的困境。卓文君既然還在賣酒，也就說明司馬相如的落魄。
總的來說，李商隱這首詩在離別中插入時事的描寫，夾敘夾議，語言風(fēng)格抑揚頓挫，深得杜甫詩歌寫作之妙。
所以清人張文蓀在《唐賢清雅集》里說，“義山最善學(xué)杜，此是擬作，氣格正相肖，非但襲面貌者”。是的，李商隱學(xué)杜甫，可以說是神形兼?zhèn)淞恕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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